被誤診的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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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的春節剛過,全國人民仍沉浸在歡樂之中,但有兩個人的心情卻與佳節的歡樂氣氛格格不入。一個叫伍沁(化名),年前不久被診斷為淋病。另一個則是為她診斷的婦產科醫生殷於揚(化名),因為伍沁認為殷醫生誤診而將其上告衞生局。
不曾想,藥流時查出淋病
26歲的少婦伍沁完成了由女孩向母親的人生轉折約半年後,因孕育兒子所引起的身心疲憊逐漸得以恢復。長期在外經商的丈夫一回來,壓抑過久的性慾,就像脱韁的野馬任“性”馳騁。隨着孩子的長大,伍沁的奶水越來越少,儘管如此,伍沁想,餵奶期間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妊娠出現吧。由於添加了輔食,又有公公婆婆的幫忙,伍沁省心多了,可卻增加了長夜的孤寂。她在這個月預計的月事前,抽身趕到丈夫經商的那座城市,在旅館裏住了三天。一方面想盡盡夫妻之道,另一方面看看丈夫的生意如何。可是,回來後應來的月事沒來,伍沁開始有些着急了。
1月6日,伍沁心神不定地來到區醫院婦產科。婦產科門診部主治醫師殷於揚接診,詳細詢問了伍沁的婚育史和月經史等情況。經檢查,未發現明顯異常體徵,於是,殷醫生為伍沁開了化驗單和B超檢查申請單。B超檢查未見明顯病變和妊娠徵象。早孕試紙(HCG)化驗尿液,結果為可疑。於是,殷醫生囑咐伍沁一週後再來複查。
伍沁在家坐卧不安地度過了四五天,紅的仍不見,而白的卻多了些。實在坐不住了,她又來婦產科複診。再次經早孕試紙化驗尿液,證實懷孕了;再經B超檢查排除了異位妊娠(宮外孕)。殷醫生詳細介紹了針對早孕可以採取的各種補救措施的利弊,然後徵求伍沁的意見,最後決定施行藥物流產。為了保險起見,醫生讓伍沁做血液和陰道分泌物(白帶)化驗。經查血常規檢驗基本正常,白帶化驗卻查出大量白細胞。
為此,殷醫生又對伍沁做了宮頸檢查。只見患者的子宮頸嚴重充血,表面附有較多白色分泌物,宮頸外口有膿性液體流出。於是,殷醫生用消毒棉拭子取宮頸口分泌物再次化驗。淋病試紙化驗強陽性;分泌物塗片染色,結果查見典型的雙球菌。
“你現在暫時不能做藥流了。”殷醫生拿着化驗結果説。
“為什麼?我得了什麼病?”伍沁聽後急切地問道。
“經過婦科和化驗檢查,初步考慮你可能患有淋病,而且子宮頸的炎症較重。”殷醫生語氣緩慢地説明伍沁的病情。
“不,不可能!你們是不是弄錯了?”伍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條件反射似的矢口否認道。
“我們是經過反覆檢查,十分慎重做出的診斷,一般不會弄錯。”
“現在只有先治好這個病,才能再做藥流。”殷醫生頓了頓又説,“你也不要太緊張,只要打針吃藥,加上局部塗藥,很快就會好的。”
“那就治吧。”伍沁機械地答道。
接受治療後,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婦產科。
不甘心,複檢結果沒有淋病
伍沁回到家,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會患上性病,可醫生又那麼鄭重其事。既然自己問心無愧,那麼肯定是長期在外的丈夫有不軌行為。頓時,她心中一股無名火躥起,撥通了丈夫的電話,大聲責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我在家給你生養兒子,供養老人,你卻在外拈花惹草,還把‘髒病’帶回來傳染給我……我要離婚!”
“你説清楚,你得了什麼髒病?我辛辛苦苦在外掙錢養家,過着苦行僧的日子,你不守婦道,居然還好意思反過來誣賴我。你給我滾!滾……”電話那頭已是暴跳如雷。
“嗚——嗚——嗚——”伍沁突然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怎麼會弄成這樣?突然間夫妻翻臉,自己一下子變成了壞女人。她彷彿已看到公公、婆婆的白眼和奚落,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
這幾天伍沁心裏覺得特別的憋屈。那天天不亮伍沁就來到市醫院門診大樓,終於等到上班時間。醫生詢問病情後,取了陰道分泌物,叫她送去基因檢測中心做淋病的病原體基因檢測(PCR)。然而,檢測結果卻是淋球菌(-)。也就是説,她目前送檢的陰道分泌物標本中沒有查出淋病。
這時,一股暖流從伍沁心裏湧上喉頭,再往上躥,從雙眼中像温泉一樣淌下來。只見她捧着像救命稻草一樣的檢驗報告單,衝出了醫院大門,迫不及待地給丈夫撥電話……
不服氣,一定要討個説法
回到家裏,伍沁仍然怒氣難消。幾天來,心裏受到的委屈和傷害始終困擾着她,心中憤怒的浪潮難以平息。於是,她在電話裏與丈夫多次商議,決定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伍沁又來到了那家給她做出初診淋病的醫院,找到殷醫生。掏出那張檢驗報告,啪的放在殷醫生桌上:“殷醫生,你好好看看!這是我在市醫院檢查的結果,我並沒有患性病。你們亂診斷,給我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和帶來沉重的負擔,嚴重影響了我們夫妻感情。同時,還給我造成了一定的經濟損失。你們必須説清楚,否則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和經濟損失。”殷醫生弄明白她的來意後,十分誠懇地解釋道:“我們是嚴格按照醫療程序進行的檢查,有充分依據才做出的診斷。”
“那為什麼市醫院的檢查結果卻截然相反呢?你們的檢查方法這麼簡單,而人家市醫院的儀器那麼先進。是你們的準,還是上級醫院的更準?”
“市醫院使用的PCR基因檢測雖然先進,也會出現假陽性和假陰性。即使是目前公認最可靠的細菌培養檢測法,也可能由於所取標本的緣故出現誤差。具體來説,我們是在你沒用任何治療的自然狀態下取的標本,又是直接取子宮頸口流出的膿性分泌物來化驗的。因此,標本應該是最準確的。而市醫院取的標本,卻是我們用藥治療後的陰道分泌物,準確性當然大打折扣了。另外,淋病在敏感藥物的治療下,可以一次性治癒。所以,這就有可能在前後兩天出現完全相反的檢查結果。”
“就算你有你的道理,可我們都是規矩人哪,這病又從何而來呢?”伍沁緊追不捨。
“其實這種病也不一定只有性亂行為才會傳染,還有許多間接傳染途徑。比如在外住旅館或與帶菌者一起工作、生活,接觸了淋病患者分泌物污染的衣褲、牀上用品、毛巾、浴盆、馬桶和手等,也有可能傳染上淋病。”
“既然你們硬要説我患有這種病,那為啥我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伍沁仍不服氣。
“這恰恰是淋病的特點,男性患者的症狀非常明顯,而女性患病,大多隻侷限於子宮頸的感染,若不是特別嚴重,可以不出現明顯的不適症狀,或僅有白帶增多。因此,常常被忽視,你沒有感覺到明顯的不舒服也就不奇怪了。”
專家點評:淋病是我國最常見的性病,由淋球菌引起。主要通過不潔性交傳染(佔95%左右),但也可以通過污染的衣褲、牀上用品、毛巾、浴盆、馬桶等途徑間接感染,感染淋病的孕婦胎膜破裂或經產道分娩時也可感染胎兒。典型的淋病患者多數在感染後3~5天出現症狀,男性主要有尿頻、尿急、尿痛、尿道口紅腫及有膿性分泌物溢出等尿道炎的表現;女性主要表現為宮頸炎,有白帶增多、膿性白帶、外陰刺癢及燒灼感等,做婦科檢查時可發現宮頸口充血、糜爛、膿性分泌物溢出等炎症表現,部分患者可同時有尿道炎的表現。然而,由於女性解剖和生理上的特點,60%~80%的女性患者症狀輕微或無症狀,男性也有10%~20%的患者是無症狀的,只有細心的患者才會覺察出自己身體的細微變化。
淋病必須根據病史、臨牀表現和實驗室檢查結果綜合分析,慎重做出診斷。病史主要包括不潔性交史、性伴感染史或接觸被淋球菌污染的物品史等。臨牀表現主要是具有上述淋病的表現。實驗室檢查主要是塗片和培養檢查淋球菌,其中塗片檢查方法簡便、快速,可發現大量的細胞內革蘭染色陰性雙球菌,對男性患者有很高的診斷價值。淋球菌培養是淋病診斷的金標準,一旦培養出淋球菌即可確診,但其敏感性只有80%~90%。
從文章敍述的情況來看,患者丈夫經常在外經商(住旅館),患者本身有白的(白帶)增多、白帶化驗有大量白細胞、宮頸嚴重充血、宮頸外口有膿性液體流出、分泌物塗片染色見典型的雙球菌,基本上可診斷為淋病。如果當時能同時做培養並將淋球菌培養出來,診斷就不容置疑了。至於在市醫院複檢結果陰性,殷於揚醫生的解釋是挺有道理的:①早期的淋病確實很容易治療,如果初診的醫生按規範的方法治療,僅注射一次藥物,絕大部分患者均可治癒,因此患者複檢時病情可能已經得到了控制;②用分子生物學方法(如PCR)做淋球菌的檢查,目前仍未得到認可,因影響因素較多,容易出現假陽性和假陰性結果,因此我國衞生部在1996年就已經發文暫停PCR用於臨牀診斷,而只許用於科研;③理想的檢材應取宮頸管的分泌物,而不是陰道分泌物,後者的檢出率很低。
這起醫療糾紛再次提醒我們,性病的診斷是一項十分嚴肅和專業性強的工作,必須嚴格按照有關的診斷標準,不能僅憑一張化驗單就做出判斷。誤診和漏診均會給患者及其家人帶來難以想像的痛苦。此外,性病重在預防,除要潔身自愛外,還應從日常生活的細節做起,出差、旅遊要注意個人衞生。不慎感染了性病,要及時到正規的醫院去求醫。(點評者: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皮膚性病科賴維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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