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武昌 尋找那最鮮活的民國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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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民國的時代早已離我們遠去,但是還是有不少人對於那個動亂又富有激情的的年代懷有一種很深的情結,民國的文化、民國的社會、民國的生活方法,都代表着那個年代裏最深的獨特韻味。
中國的城市中,沒有哪一個像武漢那樣懷念民國範兒,那時它與上海是僅有的兩個可以“大”相稱的城市,上海依然當之無愧稱其大,武漢則在一個個新建的民國風情街區中完成對民國時風華絕代的追憶。出於對書香的私心,我把尋找武漢民國範兒的旅程定在了武昌。
新民國武漢
從“新民國”出發
楚河漢街是武昌一個熱門的購物地,跟着鹿包逛漢街,彷彿從消費主義的雜草地尋找青苗。她總是知道哪裏有,就像事先做下了小記號。
跟她走進書城的剎那,置身商品叢林的焦躁感消失無影。
漢街如北京的金寶街,之前並沒有這樣一條街,城市改造,老舊的地名配不上光鮮的新貌,於是一個更響亮的地名如新筍頂破原來粗糙的皮一樣將舊地名擠出人們的記憶。楚河也是一條年幼的人工河,它連通沙湖與東湖。
漢街上的房子都是一水的紅灰相間的清水磚牆,木窗戶、銅門環、磚砌線腳也做得如真正的民國建築, 我在這裏遇到鹿包。
鹿包是誰?原創音樂人、專欄作家、吃喝藝文達人,還有,美女。她在《大武漢》雜誌開設的專欄“我的大學”上最近一篇是《成爲蕭紅》,鹿包認爲有愛人和文字可供取暖,蕭紅的日子其實不錯,成爲蕭紅也不錯。人們從蕭紅的一生讀出大時代,鹿包讀出小兒女,無所謂輕重高下,只是我覺得,如果非要用一個民國女作家做比,她更像張愛玲,而不是蕭紅。
光看那行頭,一塊舞臺幕布上裁下的紅色絨布,手工縫個荷葉邊,就是她的包,紅色綠色跳躍於黑色之上的大衣,讓人想起張愛玲用被面兒給自己做的花裙子。我與鹿包從放鷹橋往西,下到楚河邊的步道。我對放鷹橋兩端的歐洲古典塔樓倒是寬容,反而是刷上藍色油漆的橋體有一種強硬的介入感,在一座沒有陰雨天也時常灰濛濛的城市,任何鮮豔的色彩都像反諷。
楚河邊的綠植已經長成鬱鬱蔥蔥之勢,紅的黃的美人蕉舉着肥美的花朵。走在這條步道上能清楚地看到,四周高樓林立,漢街像一溜窄長的谷地。那些高樓有些曼哈頓的影子,曼哈頓的壞在於高樓給人無處不在的壓迫感,曼哈頓的好在於,密密匝匝的高樓,竟找不出一幢醜得不忍直視的,這壞與好,漢街邊都有。與高樓相對,僅隔一條沉靜碧綠的楚河的就是那些紅或灰磚牆的小樓,在繁鬧中有這樣一個不用擔心車流的潔淨地,簡直要忘了有人曾指責它“一條假漢口的街道混淆武昌人民的視聽”。鹿包對漢街也是包容的,工作時寫字,閒暇時除了寫字還玩樂隊,並無太多時間逛街,漢街算得上常來的一處。
民國風情的老房子
民國風情的老房子門口掛出的多是快速時尚品牌的logo,資本與消費早就實現了全球無時差,別說新的老建築,即使真的老建築也有它們的一席之地。但鹿包的愛不在此,她帶我去文華書城,門口寫着“每座城市都應該有一家好書店”。
進門處的臺子上全是關於武漢的書,有美食地圖,旅遊信息相關的書,也有《百年漢陽造》《1938保衛大武漢》的歷史類書籍,以及方方、董宏猷等當地小說家寫武漢的作品,一樓基本是暢銷書,諾獎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亞諾的畫像高高立着。樓上幾層,書店更安靜,因爲遊客大多止於一樓。文華書城除了書,咖啡之香,小工藝品之趣,使人聯想起誠品。
從書店出來,又聊到張愛玲,鹿包突然問張當時爲什麼要去香港,我說她對政治淡漠,其實是極聰明的人,她不得不走。鹿包說:“不能穿漂亮衣裳了,她就走了。”這解釋,真是極張愛玲。
民國滋味
來自民國的滋味
武漢小吃的花樣之多足以讓北方人找不着北,迷失在那熱氣騰騰的甜鹹脆糯之中。將住處定在戶部巷的人,有一顆從早六點到晚十一點隨時準備去覓食的心。
現在的戶部巷,說是漢味小吃一條街,其實商家並不講究,食客也是亂吃一氣,排着最長隊伍的永遠是一家叫作“正宗紹興臭豆腐”的檔口。
武漢周邊的、成都重慶的、兩廣的、港臺的、日韓的,各色小吃其樂融融。武漢很多傳統小吃說起身世,動輒上溯到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流傳至今,與其說證明了小吃的生命力之強,不如說證明了武漢人對美食的執着。
我要去戶部巷尋找民國的味道,聞着味兒去是找不着的,臭豆腐、孜然烤肉的味道過於濃郁,熱乾麪的芝麻香無跡可尋,更別說湯包。只能一家一家“排查”過去。在靠近民主路的巷口附近,有兩塊大牌匾:“蔡林記”與“四季美”。
現在的“蔡林記”還有加了蝦仁的、牛肉的新品,我點了一碗傳統的全料熱乾麪,中規中矩,店裏熙熙攘攘,得眼尖才能找到座位,與人拼桌,各自刺溜一碗蔥香與芝麻香交織的熱乾麪。
湯包本是江南的小吃,在武漢,幾乎可以說,湯包的另一種說法就叫“四季美”。最早的“四季美”湯包館建於1927 年,店名寓意一年四季有時令美食,春天的春捲,夏季的涼食,入秋以後蟹黃包就該上市了,冬天則主賣蔥油餅。“四季美”最開始的湯包是正宗的江南風味,由南京師傅掌廚,但習慣了鹹重口味的武漢人並不買賬,後來由武漢本地師傅改進,將湯包“漢化”,清淡細膩之味被武漢話一樣熱烈爽朗的滋味取代。
只是在戶部巷的“蔡林記”和“四季美”是聽不到武漢話的,這讓人不踏實,畢竟最能評判它們地道與否的胃在武漢人那裏,外地人吃名頭而已。
與武漢土著出身的友人嚴肅探討戶部巷純正漢味的問題,友人推薦“石太婆熱乾麪”,比起“蔡林記”,門臉小得多,得留心一個紅色霓虹燈串起的小牌子“石記”。飯館用滑門隔出小小的裏間,一個白髮的婆婆坐在牀沿上,對照滑門上方掛着的2008 年6 月4 日武漢市長和武昌區長來戶部巷品嚐熱乾麪的照片,這個婆婆就是石太婆。
麪館空間小,食客人並排坐在狹長的金屬桌邊,我身旁的大姐問:“姑娘是武漢人嗎?”我老實回答:“不是。”大姐轉臉向她的姐妹:“不會又是專給遊客吃的吧?”另一位大姐安慰她:“管他呢,現在是全國大一統,好吃就行。”
民國風情的小吃
戶部巷附近的解放路,民國時它於武昌的地位就像江漢路於漢口,當年武昌城裏有名的商號,曹祥泰、劉有餘堂、顯真樓照相館等將這條路打造成民國武昌“第一街”。如今只剩下一家家賣服裝鞋襪爲主的店鋪,門口音響放出的流行樂一家響過一家。
民國的滋味並沒有給我最大的驚喜,離開時,一個意外出現的人卻是我在戶部巷遇見的最有民國範兒的人。戶部巷的牌坊底下,一個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賣白蘭花,都是未開的細長花苞,香氣襲人,她把花朵用細長的鐵絲串起來,穿在一片光潔碧綠的葉子上,我買了幾朵小花,老太太說:“白蘭花香呢,戴在身上,走到哪兒香氣都跟着。”她散開細鐵絲,一圈圈繞在我的揹包上,線圈整齊得如一個女紅高手的線腳。
曇華林的面子與裏子
曇華林的面子與裏子
古建古街是曇華林的面子,凋敝中有生機,不堪中有優雅。我也想找找那些至今仍生活在這裏、且不是出於無奈、而是有選擇地生活在這裏的人,他們纔是曇華林的裏子。
劉文祥說:“關於曇華林的文藝小清新人們說了太多,那條文青們迷戀的小街在西段,曇華林歷史上最精美恢弘的建築,以及最有文化氛圍和高雅格調的地方在東段。”
劉文祥是在讀的歷史系博士生,自己拍攝過關於漢口老建築的紀錄片,不止漢口,整個武漢市的歷史建築,他盤點起來熟稔得如同一位收藏家介紹自己的藏品。
我們從湖北美院出發,因爲新校區已投入使用,現在的美院老校園內安靜得很,從校門直行,穿過一個池塘再爬一個小坡(那池塘曾是武昌城護城河的一部分,小坡則是舊城牆所在地)就能看到傳說中的樸園,遊客們在曇華林的介紹中看到錢基博故居樸園,曇華林大街走九遍也找不見樸園何在,它隱藏在美術學院的校園裏。
樸園因房子門前一棵古老的朴樹而得名,朴樹下是一片正開着花的曼陀羅,門口的芭蕉已經開花結實,房側的棕櫚與杜英在雨中綠得鋥亮,房子剛剛修繕過,牆體與窗櫺均潔白素雅,這裏曾是華中大學(華中大學爲私立大學,後併入華中師範大學,原校址則一部分屬於湖北美術學院,一部分屬於湖北中醫藥大學)的教授公寓,錢老先生曾任教且終老於此,現在的樸園用作辦公室。
與美院相比,中醫藥大學繼承了更多華中大學的建築遺產,如果保護得當,倒不失爲一道珍貴的民國風景。校門入口處的翟雅各(華中大學前身文華大學首任校長James Jackson)健身所已經搖搖欲墜,深入校園“腹地”有一片較集中的中西合璧老建築,聖誕堂的立柱迴廊古雅大氣。與它斜對的博育室剛剛粉刷過,室內外都白如新雪。老校政廳(建築上的標牌上寫的是“文華大學文學院”,鑑於文學院只是它在歷史中短時期的功用,仍用建築初始時的名字)建築外觀很平凡,裏面卻別有洞天,一個天井式的下沉花園,兩層樓的支柱、欄杆、窗戶均爲木製,油漆蒼老斑駁。古建古街是曇花林的面子,凋敝中有生機,不堪中有優雅。我還想找找生活在這裏的人,他們是曇華林的裏子。
武漢商店
斑馬大街門口沒有斑馬,有一條色彩龍,門口有斑馬的那家是大水的店。“斑馬”在武漢話裏是髒話出身,但叫到如今已經是一種無傷大雅的叛逆和頑皮,你還可以爲它附着上時尚、呆萌、奇思異想等意義。
拾級進到斑馬大街裏面,一個被書包圍的空間裏坐着一個穿藍色毛衣、長得有幾分像一休禪師的人在給臺下的年輕人們講理想和願景。我想這年頭,做個好掌櫃,像培訓師一樣跟員工講理想簡直是一項基本技能。掌櫃蠍子招呼喝咖啡,我回到他的小吧檯。他爲準備參加WBC(世界咖啡師大賽)而苦練咖啡製作工藝,練上癮了乾脆請人喝咖啡,從微信上的朋友“下手”,不時約人出來喝他做的咖啡。
蠍子給斑馬大街取的slogan 是“給這個城市來點兒文藝”,在我看來他本身是個極文藝的人,比如在上學時幾個朋友坐在漢陽門下的臺階上,把腳泡在江水裏,他稱之爲“感受這個城市的溫度”,漢口那座矗立了100 多年的江漢關,大鐘仍每天準點響起鐘聲,它旁邊有個“好百年飯店”,蠍子就把江漢關稱作“百年孤獨”。
蠍子的斑馬大街還不到一歲,他對它有很多的設想。從看丁丁和尼莫船長時起,他就有環遊世界的理想,然後用彼得·梅爾那樣的文字記錄下來。他還有個在書店裏舉行婚禮的理想。離開斑馬大街前,蠍子送我兩個金屬活字,繁體的“理想”二字。嘿,蠍子的理想主義,就像王家衛的墨鏡一樣,很真誠的呢!
武大校園
大樓之大與大師之大
武大對於整座城市是個神奇的存在,城市的粗糲、躁動與土俗被無形地隔離,就連武漢火爐般的夏天進到校園裏,也因爲大量古樹的冠蓋而變得清涼幾分。
1933 年,報紙上登載過一句胡適會見外國友人時說的話:“你們要問中國有沒有進步,去看看武漢大學就知道了。”上文介紹的博士生劉文祥漏掉的信息是,他的本科、碩士和博士生活都交給了武漢大學,且熱衷於研究武大校史。跟這樣一個年輕人逛武大再合適不過。
在珈園小觀園吃完飯,我們順着珞珈山上的小路直奔十八棟,上世紀新校園建設時,老校長王世傑說沒有舒適住所,難得名牌教授,於是在山坡上修建了十八棟別墅,讓先生們先安頓下來。
一棟正被腳手架包圍起來的聯排別墅,文祥說那裏曾是陳源和凌叔華的住所,我所閱讀到的資料是1929 年陳源夫婦來武大任教,陳是文學院院長,凌是國文系教師,文祥說那是訛傳,在當時夫婦二人同時在一所高校任教不合乎常情,武漢大學只有楊端六和袁昌英夫婦都是教授,凌叔華當時是全職太太。
房子維修,地上堆滿了碎磚瓦,文祥挑了一塊完整的紅瓦,上面刻有“華興”的商標,還有“農商部註冊”“漢陽”的字樣,並注有韋氏拼音。他喜歡蒐集舊磚瓦,聽說武漢哪兒拆舊房子,他就去撿一些回去收藏。現在的十八棟大部分已經修繕一新,作爲學校下面一些二級單位的辦公地,重新裝修過的房子已經看不出是民國時代的老建築,像新建的別墅羣。
周恩來舊居是十八棟中僅有的標明瞭曾經住客姓名的一棟,其實1938 年周恩來來武漢,只在這棟當時閒置的樓裏住了很短一段時間,現在門前的一蓬竹子已經長得很高了,文祥帶我繞到屋後去,後面纔是正門,前面的門通地下,曾是傭人進出的地方。後面的正門口就是那張流傳甚廣的周恩來夫婦與斯諾合影的攝影地。周恩來舊居西頭的樓是校長樓,武大的老校長王世傑、王星拱、周鯁生都曾在那兒居住。
武漢的小路
從十八棟下山到環山北路,這條路是文祥最愛的一條路,除了偶爾有從教工宿舍走路去上課的教授們,這條路上幾乎沒有人影,建校時王世傑老校長帶學生們手植的樹已經長成森林之勢。沿環山北路一直走,經過珞珈山莊,就能看到學校的主體建築羣。工學院與理學院隔着一個運動場遙遙相望,作家方方曾寫這兩棟樓是彼此的敬亭山。我喜歡理學院的樓,它尤能體現出兼容幷蓄,中間是一個拜占庭風格的圓頂建築,兩邊則是方正的中式廡殿,裏面的階梯教室中的巨大立柱則是借鑑了古埃及的紙草花式柱造型。在武大校史館(原老圖書館)4 層,文祥策劃的武大建築展上還能看到理學院完整面貌的老照片,現在樹木長起來,從遠處看理學院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穹頂。
沿理學院旁邊的林中小道上山就是櫻頂,作爲學生宿舍的“櫻花城堡”頂上文學院、老圖書館、法學院成山字形排列。關於文、法學院的樓還有個美麗的說法,文學院的屋檐高高翹起,象徵文采飛揚,法學院的低平則象徵法律的中正不倚,文祥說這是隨意發揮,武大建築的設計師開爾斯在上海,他並不常來武漢的工地,等他看到的時候,文學院已經完工,法學院尚未開建,最初的圖紙中文、法學院的樣式一樣,文學院的屋檐純屬施工失誤。
法學院旁邊的禮堂因爲用作大學生活動中心,武大人簡稱“大活”,梅蘭芳來此演出的時候,禮堂內外全是戲迷,來這兒演講的名人不可盡數,武大剛遷來不久,蔡元培來禮堂演講,王世傑校長介紹蔡元培時說:“介紹蔡先生只要用三個字,蔡元培。”風雅至極。
櫻花未開的時節走在櫻花大道上,銀杏樹反而更搶眼。換作民國時候,走在這路上的年青人們,男同學穿西裝、中山裝或長衫,女同學穿藍布陰丹士林旗袍,在一個看不到現代高樓、只有民國建築和香草名木的地方,不止我會有這種幻想,看看那些經常到校園取景拍戲的劇組就知道。
路上邊走邊暢談的人讓我想起金克木,他寫的《珞珈山下四人行》最符合我對民國時武大的幻想,幾個30 多歲的教授,一起散着步高談闊論,從舊學到新詩,古文參雜外文,今古事與東西學都是信手拈來,這四個人是外文系的周熙良、歷史系唐長孺、哲學第的金克木、中文系的程千帆。任何一位在今天看來都是當之無愧的大師。
出校園時經過李四光騎毛驢的雕塑,李四光先生舉起一隻手作瞭望狀,武大學生開玩笑說先生是走累了,想攔車。他作爲武大新校址的選定者被銘記,還有一段李四光帶着乾糧騎着毛驢和農學家葉雅各去考察地址,看到珞珈山時激動擁抱的故事,文祥說這事也是子虛烏有,李四光最開始相中的地方在洪山附近,葉雅各選定了珞珈山,但他的方案是從珞珈山南坡開始,現在的格局是開爾斯來考察過之後集衆議的結果。文祥在爲真相驅鬼逐魅時一腔熱忱,並不像一般的大學生早早地憂心生計或被消費主義的大潮裹挾,倒是更像民國時的學生一樣純粹。
武大很大一部分校區緊鄰東湖,民國時候,那裏有隔出來的兩個泳池,一大一小,大的是學生泳池,小的教職工專用,岸上是作爲更衣室的蘆棚。湖心亭則常有學生開班會、同鄉會等等,吃着橘子、花生,聊學業、聊天下事,應該也挺八卦的吧。
從武漢回京的飛機上,我細細回想在武漢遇到的人,經歷的事,突然覺得尋找所謂的民國範兒註定要落空。我們懷念民國範兒,與其說懷念的是一個時代,不如說是一種氣度,一種人生興味兒。生在此時,享受這個時代的榮耀,必然也承受這個時代的痛苦。民國人何嘗不是如此?
“秋天傍晚,山下大路上常有人散步。有四個人在路上碰面時就一邊走一邊高談闊論,還嘻嘻哈哈發出笑聲,有點引人注目,但誰也不以爲意,彷彿大學裏就應當這樣無拘無束,更何況是在田野之中,東湖之濱。假如有人稍稍注意聽一下四位老師模樣不過35 歲上下的人談話,也許會覺得奇怪。他們談的不着邊際,縱橫跳躍,忽而舊學,忽而新詩,又是古文,又是外文,《聖經》連上《紅樓夢》,屈原和甘地做伴侶,有時莊嚴鄭重,有時嘻笑詼諧。偶然一個即景生情隨口吟出一句七字詩,便一人一句聯下去,不過片刻竟出來一首七絕打油詩,全都哈哈大笑。這些人說瘋不瘋,似狂非狂,是些什麼人?
原來這是新結識不久的四位教授,分屬四系,彼此年齡不過相差一兩歲,依長幼次序便是:外文系的周熙良,歷史系唐長孺,哲學第的金克木,中文系的程千帆。”——金克木《珞珈山下四人行》
一個時代已經過去,而它留給武漢的是永遠不會磨滅的文化記憶,武漢的一草一木,都銘記着那個最好的的守候,最壞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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